尽管近几年日本经济不景气，使其出版市场出现负增长的低潮，但日本雄厚的出版实力及其鲜明的特色还是很值得考察。2002年秋天，身为中国出版业界中的一员，我负笈东瀛，来到银杏飘香的东京大学，在社会情报研究所开始了学习生涯。研究的课题既是出版，便想把自己一年来感受到的关于日本出版的点点滴滴与大家分享。

    躲不开的杂志
    日本的出版业相当发达，但在出版物中居主流的是杂志。全日本大约有4000种期刊，年销售总量超过30亿册，各大出版社营业收入的70%～80%均来自于期刊。以日本出版业的巨擘讲谈社为例，出版的杂志有50多种。在2003年4月底的东京国际书展上，擅长出女性杂志的他们捕捉旅游商机，及时出版了《铁道之旅》周刊。
 

   春天，最美的季节，曾是白雪覆盖的北海道成了花的原野。在富良野，这块连地名也蕴含着丰腴的沃土上，开满了一望无际的紫色的花朵。就是在这里的小书店中，我见到了《铁道之旅》创刊号：那大气磅礴而意境深远的自然与风情的摄影；那鲜明的色彩和精美的设计，那简洁而有趣的文字介绍，将富士山、北海道渲染得仿如人间仙境，让人不由得不动心。一向嫌贵而不轻易买日本杂志的我，也一咬牙掏出650日元（合人民币约40元）买了一本。
 

   然而，并非所有的杂志都这般地精美有益。在日本，大量印刷质量参差不齐的杂志仿佛成了一道街景，绵延在日本的各个城市中。在繁荣的日本杂志业背后，一边是新杂志将遍布市区的书店、书摊、24小时连锁店装饰得花花绿绿，一边是几乎所有垃圾存放处都有成堆成捆被丢弃的杂志。东京的地铁车箱内，杂志期刊广告五花八门，看杂志仿佛成了一种社会常态。但被翻过一遍的杂志，像是嚼过了的口香糖一样，没有了保留的必要。在我一个女同学的宿舍门前，就这样一箱箱地堆着休闲啦、美容服饰啦之类的杂志。在世界出版大国日本，盛行的却是这样的阅读风气，不能不令人感慨。也许杂志本身就是为适应现代社会快节奏的需要，让身心过度紧张的日本人借此松弛一下而已。
 

   而在东京新宿，亚洲最大的风俗区歌舞使町的街边杂志摊上，那些极为裸露的色情杂志，品种之多，印装之精美，几乎让我无法正视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书籍的出版
    在讲谈社访问时，我见到一本书的流程图，从策划到最终到达读者手中，居然有大大小小近50个环节。都说日本是个重视细节的国家，在此有所领略。各环节中，最重要的一环是“编集企划会议”：以“编集长”为中心，召集各“编集”拿出企划方案，事实上是一次出版情报的大汇总，据此最终作出出版与否的决定。
 

   因此，在日本要出书也不容易，没有绝对赢利把握的书就不出。尽管我所在的东大是名校，但教授出书也要向政府及各种基金申请补贴，我的导师小林宏一教授的一本学术著作《媒体论》便是在武藏野大学出版社出的。而学者的书一旦能在岩波书店出版，那学术地位大概就类似于我国的三联、商务了。
 

   虽说出版不易，但出版社一旦决定出某一本书，则不惜重金进行包装，从纸张印刷到装帧版式，一本书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，书价也就自然不便宜了。村上春树的新作《海边的卡夫卡》上、下册，每本不到6个印张，才100多页，定价1700日元，一套就是3000多日元（合人民币200多元）。我曾问我的另一位指导老师田中助教授：“以中国人的消费眼光来看，日本的书价可真是太贵了。您身为教授，购书时是否也有此感觉呢?”一般说，日本学者也曾私下抱怨书价贵。而他巧妙地回答了我这个敏感的问题：“日本的出版社认为不贵，并且他们还组成联盟，提出不能降低书价，更不允许打折的倡议。”
 

   除了古旧书店，日本的书籍从不打折。所幸，新书出版一段时间后，出版社就会为那些销路好的精装书推出“文库本”，即普及本，64开或精装本小32开，人们通常称之为“口袋书”，装帧朴素大方，定价几百日元，极受欢迎。如讲谈社版的《讲谈社文库》、新潮社版的《新潮文库》等，其中有大量日本的名家名作。日本每年出版的“文库本”大约有60亿册。
 

   还想顺便提及的是，日本书籍的插图格外别致。日本对插图的重视由来已久，在古代是中国木刻版画结合文人画风格，画面上题诗作记，多书卷气；江户时代出现了大量表现日本风情的浮世绘插图本；明治维新后，又增加了欧洲铜版画、石版画、油画、水彩画等西洋绘画形式，形成了今日插图的多元化。插图已成了日本书籍的重要组成部分，插图艺术家常与著作者并挂头牌，名字印在书脊上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逛书店
    在日本，逛书店既是我的工作需要，也是一大爱好。京都、大阪、札幌、小尊，不管行至何地，路过了书店就必要进去。

    虽然偏远地区的书店，设计上很朴素，但面积不一定就比东京的书店小。一种新书在东京上市，在全国各地的书店也就会立刻摆上架。北海道说起来是偏远的渔业城市，可是在JR地铁站的二楼，却有一个面积十分大的书店，品种丰富，但门可罗雀，与东京的书店没法相比。
 

   东京新宿的纪伊国屋书店，面积1300多平方米，八层楼高，每次进这家书店，感觉就是挤，大概有点像是在广州书城的感觉。其实在日本最令我感兴趣的是古旧书店，刚抵日本，东大读文科博士的友人就对我说，“你一定要去看看神田的旧书店”，因他的许多书来自于此。
    日本有4000多家古旧书店，东京有800多家，多集中在神田街，品种各有特色，还大量出口。京都的思文阁书店销售额就达15亿日元，效益相当不错。古旧书店里书架书台都有标准高度，读者不用弯腰或下蹲就可方便选书，店里员工不多，但素质高。古旧书店还设立了网站网页，用户可用个人电脑直接对古旧书进行寻访，了解信息。我的教授小林先生要搬研究室了，他的藏书堆满了房间。他对我说“已经在网上发布了信息，想卖掉一些书”，这可是62岁的先生啊，居然也会在网上处理旧书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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